布里茨先生在伦敦的南肯辛顿有一间小公寓,两室一厅,地方不大,刚好够他们两个人住。
“有点小,不过这里离皇家音乐学院很近,不远处就是阿尔伯特音乐厅,地理位置不错。”他向威廉介绍。
“这里很好。”威廉趴在房间的窗户上往外看。
拥挤狭窄的道路,行人、马车、汽车全都挤在一起,阴郁的天气会让人很快患上风湿。但一切在威廉眼中都是那样新鲜。
这是真正的大都市。
很快,威廉又发现了新的玩意。
“这是什么?”他跑到客厅,新奇地拍拍那个火炉上的大家伙。
“这是收音机,如果调整到对应的信号,就可以收听电台节目。”
布里茨先生打开收音机,他旋动按钮,搜寻频率。
一阵沙沙声后,收音机里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昨天上午,我们得知国王过世……”
“什么?”威廉叫道。
“嘘。”布里茨先生把手指放到唇边,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这是丘吉尔爵士的声音。”
“感受到深深的悲痛……他沉沉地睡去了……如今我们迎来了第二位伊丽莎白女王……让我们共同说出那句……”
“天佑女王。”
布里茨先生和威廉同时喃喃念到。
此时此刻,那位历史在位时间最长的伊丽莎白二世,甚至还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女,刚刚猝不及防地继承了王位。
此时此刻,王室只是个遥远的符号,威廉并不认为他会与此有什么交集。
这是威廉第一次亲耳听到死亡的发生,伦敦就这样以历史性的噩耗迎接他们的到来。
“相当精彩!”琼斯先生翻动着手里的乐谱,嘴里哼唱旋律。
“相当成熟的浪漫主义钢琴小品……改成钢琴小提琴二重奏也很不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会以为这是一名职业音乐家的作品。”
“过奖,过奖。”布里茨先生一脸与有荣焉。
他那得意的样子让琼斯先生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但是好在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不是你能够培养的天才,来找了我。”
他蹲下来平视威廉,友好地说:“威廉,你知道评判作曲家创作能力的最重要的标准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交响乐。”
琼斯先生伸出手,向威廉展示他办公室内挂的那些画像:“莫扎特、贝多芬、柴可夫斯基……那些伟大的作曲家,他们都有着诸多经典的交响乐作品。”
“所以如果你有志于走古典乐这条路,创作交响乐——这是必须经历的一场考验。”琼斯先生循循善诱。
“我明白了。”威廉说。
他其实不明白。他太年轻了,见到的世界太过狭窄。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种音乐的形式和流派。
但换言之——所有的音乐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神秘的、有待探索的有趣世界。
“你也不必舍近求远。”琼斯先生笑眯眯地说,“我手下正好带着几支交响乐团。假如你感兴趣,可以来我这里参观学习。”
他是伦敦交响乐团的指挥,同时也在指导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交响乐团。
布里茨心里一喜。这正是他当时将威廉的作品寄给琼斯先生时想要达成的目的。
“谢谢你,琼斯先生。”布里茨感激地与琼斯先生握手。
“那你呢?”琼斯先生看向布里茨,“当初你离开伦敦,所有人都感到可惜。你想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现在只想培养威廉成才。”布里茨目光游移。
琼斯先生恨铁不成钢:“你曾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学生,却也是最不成器的。”
“谢谢老师的称赞。但是可能你太高看我了,我本来就是个庸才。”布里茨苦笑。
琼斯先生丝毫不客气:“你说的对,如果你的音乐天赋是二流,意志力就是三流。你只有发现天才的眼光是一流。你一直以来只会依附在天才身上,分享他们的光环。”
布里茨先生面色一白。
“我们乐团明天在阿尔伯特音乐厅有一场演出,而且正巧,”琼斯先生在抽屉里摸索了一阵,“我还有两张赠票没有送出。”
他没管自己那不成器的学生,而是笑眯眯地将两张票递给威廉:
“威廉,明天和你的老师一起来吧,瞧瞧交响乐是怎样演奏的。”
威廉看向布里茨先生。
布里茨先生摸摸他的头:“收下吧。”
于是威廉小心地接过两张演出票:“谢谢你,琼斯先生。”
第二天他们应邀前往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坐在红色绒布椅子上,威廉转头看向四周。
“像一个宫殿。”他说。
音乐厅以红色为主色调,圆形的穹顶,环形的座位,配上最高处的一圈包厢,像是神圣的宫殿,又像是马戏团帐篷。
整个音乐厅座无虚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