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姜宝青回了屋子,觅柳还未睡,正在那合衣等着姜宝青。
桌子上燃着一支蜡烛,这会儿已经燃到了尾端,灯台上满满都是蜡烛淌下的烛泪。
觅柳有些不安:“姑娘,你没事吧……这么久……”
觅柳细细上下打量着姜宝青,见姜宝青安然无恙,只脸还有些红,嘴唇更是有些微肿,还以为是冻的,忙拿了个汤婆子出来:“姑娘且暖一暖,外头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姑娘。”
姜宝青看了一眼觅柳。
方才她同宫计也提到了觅柳的事,早在觅柳跟寻桃在勇亲王府伺候姜宝青的时候,宫计就将觅柳寻桃的祖宗十八代给查的一清二楚了,这两人俱是身世清白的姑娘,倒也没什么。
“若你不喜欢,我打发了那两人就是。”
姜宝青记得宫计说这话时,脸色漠然到了可以称之为冷酷的地步。
可想而知,他口中的“打发”,定然不是那么简单。
姜宝青这会儿看着觅柳,想起宫计那有些残忍的话,心下也有些暗笑自己真的是偏心到了天边去。若是旁人说这般话,她说不得就会觉得那人冷血无情,是个危险人物,若可以还是远离得好;然而宫计轻描淡写的为着她说出这般话,她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她的宫计,这么多年腥风血雨的走下来,这才养成了这般有些扭曲的性子,也太招人心疼了!
“不必了,我这就歇下了。你也早些睡吧。”姜宝青自是没答应宫计的“打发”,至此,她才觉得她确实要对觅柳寻桃负起一份责任来。
觅柳有些忧心,但见着姜宝青神色如常,精气神更是比起先前有些恹恹的模样要好得多,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应了一声,躺在了侧塌上,许久才睡了过去。
姜云山办事很有效率,昨儿他出去找了几个泥瓦工,今日里那些个泥瓦工就已经带着工具过来干活了,几人似是一个泥瓦班子里的,互相配合起来效率极高,只大半日,便已将屋顶房梁都有些破旧的地方都一一修葺好了。
觅柳烧了一大壶热茶,挨个给那些做活的人倒了热茶,手脚勤快的很。
做完活,觅柳又找了块粗布,将头发一扎,进了倒座,麻利的收拾起来。
确实是个极为能干的丫鬟,省了姜宝青不少的事。
姜宝青正暗暗点着头,院门口有人微微颤着声,喊了一声“姜姑娘”。
姜宝青听出了这声音,看过去,果然是温夫人。
因着进了腊月,日子越发冷了,温夫人身子也有些不大好,便提前放了假,只隔三差五的布置些课业,让姜晴跟廖春宇写完了给她送过去批改——实际上,据姜晴说,温夫人这些日子教课似是总有心事,对着他们也经常一副很是歉疚的模样,看着倒像是郁结于心病倒的。
姜宝青吃了一惊,不过大半月未见,温夫人这脸色竟落败至此,看着竟有了几分枯槁的模样。
温夫人似是强撑着过来的,手里还拄着一柄拐杖,她吃力的上前,便要给姜宝青拜倒:“姜姑娘,幸好你没事……”
姜宝青跟姜晴俱是吓了一跳,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温夫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姜宝青入手一扶,惊觉温夫人这似是又轻了不少。她顺手便要给温夫人把脉,谁知温夫人却用力挣脱了出去。
做完这些,温夫人显然有些气力不支,气喘吁吁的厉害。
姜晴有些慌乱,看向姜宝青,见姜宝青神色镇定,她便像有了主心骨,也渐渐镇定下来。温夫人是她恩师,她自然是盼着温夫人好的。姜晴试探着看向温夫人:“先生,要不你先去屋子里休息会儿?”
温夫人半晌才缓过气,慢慢道:“……不打紧,我是来给你姐姐道歉的。”
这话一出,姜晴大惊失色。
心下头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先生欺负了姐姐吗?
姜宝青心思敏慧,多少猜到了些。
她有些无奈的看着温夫人,还未等她开口,温夫人便已是有些哽咽:“我明知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尤其女子抛头露面行医,更是被人避讳;我也知我乳母那儿媳,贪婪成性,实乃隐患。即便如此,我还是舔着这张老脸上门来求姑娘去救我乳母……姜姑娘心善,救了乳母一命,谁知,这竟给姜姑娘埋下了这等祸端……”
话说到这,姜晴也多少有些明白了,她就说怪不得这些日子温夫人看上去总是愧疚难当又郁郁不乐,然而问她,她却总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姜晴这做人学生的,又哪里好就着先生的隐私打破砂锅问到底。
谁曾想竟然是为着这事!
“温夫人不必自责,这事怪不得你。”姜宝青有些无奈道,“我见夫人身体似是有碍,先给夫人诊下脉吧。”
温夫人很是坚定的拒绝了姜宝青:“姜姑娘,我这病不打紧,大夫已经开了药了。我这次过来,是听说姜姑娘回来了,是以登门道歉。我从前许诺过要好生教导这两个孩子,这些日子纵然无地自厝,却也只能厚着脸皮屡屡登门……姜姑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