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白道:“单凭片面之词,便想去我太尉府拿人,白日做梦不成?我话放在这里,若无真凭实据,谁敢踏进太尉府一步,便以擅闯军机重地论处,打死不枉。”
“钟太尉,事关你儿子,你这是要不顾脸皮公然袒护了?”赵枢眯眼讽刺道。
钟慕白冷冷地注视着赵枢,道:“赵丞相,你身为丞相难道不知话不能乱说的道理吗?若不是念着一殿为臣的同僚之谊,信不信本官现在就能因为你这句话打得你满地找牙!”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依杂家之见,不如让蔡大人再问问这犯妇细节,看她有无证据证明她所说的话,再做定夺不迟。”郭晴林适时地开口道。
赵枢冷哼一声,未再说话。
蔡和夹在两人中间,额上都冒出一层汗来,暗暗向郭晴林投去感激一瞥,这才看着堂下问道:“犯妇云氏,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方才所说的话。”
云秀道:“奴家有证据。”
“你且说来。”
“说不出来,只能画出来,请大人借笔墨纸砚一用。”云秀道。
众人一听都觉蹊跷,哪有什么证据是说不出来只能画出来的,蔡和当即便让人备了笔墨纸砚给云秀。
云秀虽是歌伎,可自幼时被卖入了青楼之后,也是琴棋书画样样学的。只不过别的都不及她在唱曲方面天赋出众,是故后来就专攻唱曲这一项了。
也正因她学过琴棋书画,所以她画出来的人像形神具备栩栩如生。
蔡和拿着那副画像,一脸不解地看着云秀道:“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云秀道:“不,这是案犯。这整件杀人案,包括方才诬陷钟公子的那番说辞,都是此人一手策划。”
蔡和:“……”
变故来得太突然,堂中听审之人,十有八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这桩杀人案是此人设计好的,你方才的说辞,也不过是此人事先编好的伪证而已?”过了半晌,蔡和终是找回了思绪,问。
云秀道:“正是。”
“你这一会儿一个故事一会儿一个故事,当这京兆府大堂是茶馆不成?在场众人都闲得无聊,坐在这儿听你说书呢。蔡大人,看来不动刑,这犯妇是不肯老老实实交代实情了。”赵枢语气不善道。
陶行时原本听云秀说这一切都是别人设下的圈套,正觉着不可思议,如今听闻要对云秀动刑,忍不住面上一急。
然而不等他开口求情,钟慕白便道:“这犯妇云氏又没说是你赵丞相派人设下的这毒计,赵丞相急着封她的嘴做什么?是真是假,在场诸位又不是没带脑子,难道不会自行分辨?这为了不让人犯交代而动刑……赵丞相,虽然蔡大人这个京兆府尹是你保荐的,你也不能这般不拿他的官声当回事啊。”
“二位大人请消消气,这犯妇一会儿一个说辞没个定准,下官听得也生气。不如这样,就给她最后一个机会,且这回她定要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自己所言方可,如拿不出来,再动刑也不迟。二位大人以为如何?”蔡和忙开口打圆场道。
“蔡大人是此案的主审官,我等不过旁听而已,如何审案,自然是你说了算。”钟慕白双臂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语气似淡漠似讽刺。
蔡和有些讪讪地去看赵枢,赵枢沉着脸不语。
蔡和进退维谷,也只得按着正常审案的程序继续审下去。
“犯妇云氏,方才本官的话你可听见了?”他拍了下惊堂木,问云秀。
云秀垂着脸道:“听见了。”
“那你是否还要继续说下去?”
“奴家要说。”
“此番再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你所言,可是要以扰乱公堂藐视上官罪受刑入狱的。”蔡和强调。
“奴家明白。”云秀道。
“那你且说来。”蔡和道。
云秀微微抬起脸来,垂眸看着前方的地砖缓缓道:“奴家出身不好,承蒙陶公子不弃,收做外室。然陶公子的家人嫌弃奴家的出身,不许陶公子与奴家在一起。奴家既舍不得离开陶公子,又不愿看他为了奴家与家人不睦,一直以来,此事便如一根刺般扎在奴家心里。
陶公子在五军营当兵,鲜少回来。那日,奴家独自在家中,画上那人敲开奴家的门,开口便问奴家想不想与陶公子名正言顺双宿双飞。奴家不认得他,又见他说话不知分寸,更觉此人古怪,便欲关门不做理睬。可他竟趁奴家关门之际从门缝里扔进来一大沓银票,说这些银子,足够奴家与陶公子二人买房置地半世无忧。奴家有生以来从未见过那么多银票,一时分神,便让那人进了门。
那人进门后,言谈间对奴家与陶公子之事一清二楚。他说留在盛京,奴家与陶公子绝无出路,唯有离开盛京,去一个让陶家人鞭长莫及之地,奴家方能有与陶公子白头偕老的机会。奴家见识短浅,三言两语被他说动了心,问他如何才能做到。他说,只要奴家帮他构陷一人,他便能帮奴家达成心愿。他要奴家帮他构陷之人,就是太尉府的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