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房里的是长寿。
长寿比长安要大两岁,自然拉不下脸来跟长福一样叫长安安哥,倒是长安荤素不忌,想利用他的时候,一口一个寿哥叫得亲热。
门一开,长安就飞快地闪进房中,长寿见她鬼鬼祟祟的,不由的心生警惕,问:“长安,你怎么来了?”
长安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来到一旁,低声道:“寿哥,我待会儿要去郭公公房里,如果两刻之后我还没出来,你记得来敲门,就说陛下找我。”
长寿懵了,问:“为何?”
“哎呀,他说收我做徒弟,可是长禄就死在他手中,我怕他对我不利。对了,他杀了长禄这事你可别传出去,若被他知晓,百分百杀人灭口,我是信得过你才告诉你的。”长安道。
长寿目瞪口呆,这样的信任他不想要啊。但转瞬他就明白了,长安之所以告诉他这件事,不过为了确保他会按他说的准时去敲门罢了,如若不然,他就会把他也拉下水。
时至如今还总是不经意间就着了他的道,这一点简直让长寿出离愤怒,但想起丞相府那边让他打听的消息,桩桩件件都将不臣之心显露无疑,他心中又安定了些。长安最大的依凭不就是皇帝宠信他吗?可若皇帝到时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他倒要看他还能怎么在这宫里兴风作浪?
念至此,他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吧,我记住了。”
“谢了,若不到两刻我就出来,会来告知你的。”长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出去。
长寿假做关门将头探出门外,看着长安走到郭晴林的房前敲了门,随后便进到房中去了。
郭晴林现在这间房在设计之初就是给首领太监住的,故而比一般的单间要大出两倍左右。
长安听到门内说“进来”便进了房,回身将门关上。
外间简单地置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以及一只细颈白瓷瓶。左边是内室,室内置着一架桃木四扇围屏,屏风后隐隐传来水声。
长安站在外间叫了声:“师父?”
“过来。”屏风后传来郭晴林的声音。
长安眼珠一转:在洗澡?该不会看到什么长针眼的东西吧?呸,他要是个带把的假太监才好呢,有这样的把柄在手,那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她小跑到屏风后一看,郭晴林果然跟只白斩鸡似的皮光肉滑地泡在浴桶里呢。
“师父,您洗澡呢?徒弟给您擦背?”这种时候最忌露出女人乍见男人裸体时的羞怯,不过羞怯这种情绪基本上也不可能出现在长安身上,是以,她十分自然地上前巴结道。
郭晴林伸手,拿起浴桶旁架子上的浴擦递给她。
长安见他小臂上密密麻麻全是新鲜伤痕,看伤痕所在的位置和形状,不像是被外人打的,倒似……自虐形成的。
她恭敬地接了浴擦,靠近浴桶时往桶中瞄了一眼,这才发现浴桶中的水竟不是清澈的。
郭晴林自己将披散的长发捋到颈侧,身子微微前倾。
他脸上皮肤本来就白,想不到身上的更白,且看起来温润细腻,简直不像是男人该有的皮肤。只不过,那白腻的皮肤上却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有八成都是陈年老伤了,痕迹已经十分之淡,只有两成大约是这两年刚弄上去的,痕迹看着还十分新鲜。
“师父,您泡的是药澡吗?这药澡有何功效?”长安一边拿着浴擦给他擦背一边没话找话地问道。
“想知道,进来一起泡。”郭晴林嗓音似乎带了点笑意。
长安一噎,讪笑:“那哪能呢?要真这么做,岂非奴才不分尊卑了?”
“拜师礼还未行,何来尊卑?”郭晴林语气淡淡道。
“那要不奴才现在就给您磕头奉茶?”长安道。
郭晴林往后靠在浴桶上,双臂搁上桶沿,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长安,道:“磕头奉茶就不必了,外头桌上有一瓶药,你去把它喝了。”
长安道:“师父吩咐,徒弟自然无有不从,只不知那是什么药,也好让奴才有个心理准备。”
郭晴林道:“我也不知是什么药,不过在橱子里随便拿了一瓶罢了。喝完之后会怎样,但看你个人造化。”
长安:“……”这变态根本不需要她自行献上诚意,他只信他自己考验的结果。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郭晴林收回目光,“若是不喝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长安握着浴擦的手指紧了紧,不喝,也就意味着这师拜不成了。而她已经知道了越龙是郭晴林设计害死的,郭晴林能饶过她?
她固然可以用和慕容泓形影不离来自保一时,但她不能用这种手段来自保一世。就算利用慕容泓除掉了郭晴林,焉知她今后的人生中就不会出现第二个郭晴林,第三个郭晴林呢?只要这类人是她对付不了的,她往上爬的路上就永远横亘着她逾越不了的鸿沟。
“师父说笑了,您的吩咐,徒弟自然无有不从。”长安放下浴擦就往外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