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映着皇贵妃诧异的面容,她好半天才点头:“你说便是了。”
岚琪笑问:“娘娘,您知道集凤轩里,为何多栽梧桐?”
皇贵妃四处望了望,她其实没怎么留心这里种了什么,来之后就病一场,这几天才算出来乘凉散心,梧桐她是认得的,但若问为什么,她怎么知道?此刻反问:“你说呢?”
岚琪笑道:“上古传说,凤栖梧、鸾停竹,娘娘如今住集凤轩,院内多梧桐,皇上又为您打造竹制凉棚,皇上的心意,娘娘可明白?”
凤栖梧,鸾停竹,上古神鸟的传说,而今则比拟中宫为人中之凤,德妃说这些话来听,皇贵妃并非不懂。
只是心里奇怪,乌雅岚琪向来不多嘴宫中是非,皇帝即将立后的事一直以来不过是个谣传,虽然传的是她,她也明白后位非自己莫属,但不知为何,不再像从前那么看重。当年和钮祜禄氏锋芒相对,还对坤宁宫有几分争强好胜的心,之后也曾在乎过皇贵妃毕竟不是皇后的念头,可如今一年一年地过来,竟渐渐不在乎,渐渐地淡了。
回想近些年,皇帝每遇大事庆典,都带她在身边,又名正言顺执掌凤印,无皇后之尊却有皇后之权,再有今年正月里大阿哥成婚,皇帝携她一同受礼,那是嫡母才有的尊贵,可玄烨都给她了。
作为女人,谁不想做正室妻子,谁甘愿为妾,皇贵妃问自己为什么现在反而会不那么在乎,家族也好,感情也好,能让她立时浮在心头的,只有四阿哥。从没有一个人,能让皇贵妃倾注所有的感情并得到同样甚至更多的回报,家族对她的给予伴随着无尽的束缚和要求,而皇帝对她的感情皇贵妃自己最清楚。
只有四阿哥,她多爱孩子一分,孩子就更多十分地来回报她,即便他知道了谁是生母,也没有一丝一毫减少对自己的爱意,这个孩子那样真挚地爱着自己,是这深宫里,是她无可奈何的命运里,上苍给予的最大恩赐。
一阵风过,热浪扑进凉棚又变得清凉无比,岚琪和皇贵妃面上都稍稍一精神,风吹得二人发髻上佩环叮当,岚琪抬手扶住声响,便听皇贵妃终于开口:“宫里的谣传,你也信?又或者,皇上对你透露过什么了?你心里一定也不服气我坐上那个位置,你该和其他女人一样,都有争一争的心,除非皇上亲自对你说了什么,你才会心服口服。”
岚琪微微颔首,轻声道:“圣上虽未明言,可嫔妾听话听音,万岁爷心里头属意中宫之人,非娘娘您莫属。”
“这些话并不用你来告诉我。”皇贵妃哼笑,别过脸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冷冷地说,“来讨好我?大可不必,你我将来继续保持眼下的默契,就足够了。你一辈子争不过我的出身、我的家世,而我也明白,我一辈子也争不过你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岚琪不以为意,淡然含笑:“嫔妾是想,待那一日,嫔妾必然由衷贺喜娘娘,但在此之前,宫里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荣光之下耀眼刺目,会让人睁不开眼睛反而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嫔妾希望在这个时候里,能和娘娘一起更用心地保护孩子们。”
“这些年我注意自己的言行,一切都以胤禛为重,待渐渐察觉皇上有立后之心,更加开始担心自己是否会给孩子带去麻烦,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你愿意默默为孩子付出,我也欣慰。”皇贵妃仿佛要和岚琪比一比作为母亲的气势,神情严肃地说,“我也有一句话要对你讲,将来我若为后,胤禛子以母贵,与其尴尬的身份被人猜忌敌对,不如放手去争一争,作为额娘,我必然全力以赴为儿子的将来铺路,你担心的一些事,我早就都考虑到了。”
岚琪蓦地一惊,忙道:“娘娘误会了,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说……”
“所以你和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你只想为儿子求一世安稳,可你太天真了。”皇贵妃面上掠过冷笑,但这份冷,不是冲着岚琪来的,而是身在贵族世家,看透这个世界人情冷暖才来的寒心,轻哼道,“皇室之中哪儿来的安稳?安稳的背后,就是落寞没出息,可你的儿子,是甘愿庸庸碌碌平平淡淡一生的?他那样勤奋好学,他憧憬的将来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吗?你爱胤禛,可你了解他吗,一年到头,你和儿子说得上几句话?”
岚琪呆呆地愣住,一言不发,皇贵妃冷眸相望,郑重其事地说:“既然决意要为他张开臂膀,就不要做得不温不火。咱们要做的,是为他扫清人生路上的障碍,而不是把大石头挪个地方,等他将来自己再去面对,这样的无用功,做来干什么?”
岚琪心里很矛盾,她觉得皇贵妃似乎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但好像她又是明白的,不过皇贵妃能说出如此霸气且又条理清晰的话,的确让岚琪刮目相看。
“你怎么发呆了?”皇贵妃突然出声,岚琪回过神,皇贵妃又冷冷地说,“你也是四妃之一,是大清屈指可数的尊贵女人,善良温柔是你的性子,可别总挂在脸上,人家还不盯着你欺负?我也知道我自己霸道,可正因为这样,宫里那些人敢欺到我头上吗?欺软怕硬,是人的通病,你非要做个软柿子,别怨人家挑着来捏。”
“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