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焦点的眼睛落在房屋另一侧的神龛上,慈眉敛目的木雕神像端坐其中,嘴角掀起温柔又圣洁的微笑。
神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悲天悯人,又轻嗤嘲讽。
冷眼看着他艰难求生。
【救救我】
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意识逐渐消散,神智归于虚空,只余一尊黑色的残影留在他的眼底。
神爱众人,福泽于世,众生平等。
所以他祈求神明的怜爱。
【神啊,救我】
神嘲笑的看着他,眉目依旧圣洁温和。夕阳的落日照在它身上,照耀着神的身影,仿若神迹莅临。
他伸出一只手,勉力去够远在天边的神像。汹涌而来的波涛将他淹没。
一瞬间,他落入黑沉的虚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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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醒来时,他正坐在缘侧边,披着衣服遥望天空,右手边放了一寸漆黑的神像。
他拿了起来。
鬼舞辻无惨看着手里的木头,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站了起来,因为傍晚的冷霜而大打了个哆嗦,伸手将外衣裹紧了些。
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室内,看到伏在桌子上瞌睡的佣人,他眼神不变,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就将神像尖锐的一段朝着那人的头颅狠狠挥下去!
医生救不了他,神也救不了他。
只有他自己在苦苦挣扎
只有他而已!
啪!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温暖的身子从背后围了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年轻的鬼舞辻无惨怔愣在原地,背后贴上的温度是如此温暖灼热,冰凉的身体被包裹,长年累月缠绕着他的病气仿佛也散开了些。
背后的人呼吸清浅,喷出的热气散在他的脖颈上,带来一阵痒意。
他感到背后的人蹭了蹭他的脸颊,像只猫儿一样。
【无惨,我好喜欢】那人说道。
声音又轻又软,十足的依赖。
他任由自己被抱着,心中却涌起一些难堪。
喜欢?
他是脾气暴戾的疯子,被人嫌弃的病秧子,还有手上沾满血的杀人犯。下人们恐惧与唾弃他,家族以他为耻。
自卑与羞耻。
他习惯了自私自利,在恐惧与厌恶中生存。
害怕日出,害怕阳光,害怕花朵绽开草芽破土,害怕温柔与善意,他害怕一切可以照亮他的东西。
以此来衬托他的龌龊不堪。
他开始挣扎。
【无惨,我来找你啦】
那人又说。
无惨喘着气,感到手心有些黏腻,他迟钝的低下头,望向了手中沾血的神像,伏在桌子上的人呼吸微弱,后脑上血肉模糊。
浓稠的血掉在地上,愈来愈多,仿佛带着生命一般膨胀滚动,没过了他的脚踝,小腿,腰部
封闭的房间中血色翻涌,几个呼吸间到达了他的口鼻处。
咕噜
他正在窒息。
肺部的空气完全被消耗殆尽,他挥舞着手臂想要自救,却一次次被汹涌而来的血海拉扯进血色的深渊。
【活着】
意识迷蒙的鬼舞辻无惨心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他愿意付出自己的灵魂,身体,甚至是所有的一切,来追求那两个字。
无论以何种身份,何种面貌,只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
他的意识沉入深海,逐渐下沉,周身冷寂如寒冰,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蛊虫一般钻进他的身体里。
冷。
他浑身颤抖,内脏似乎在消融。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都在哀嚎,它们虚弱而霸道地进行着抗议。
疼。
记忆错乱,思绪浑浊,鬼舞辻无惨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后,他看见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之中,容貌丑陋,肌肉虬结。
周围是一片持着刀的人们,他们举起了刀尖,如同献祭一般,朝着他狠狠刺下去。
哗啦!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入水声。
他从噩梦中挣脱开来,又重新回到了这个通红的世界。
他的眼神涣散,任由自己往下坠。
【无惨,把手给我】
他的眼睫动了动,被血液侵染的红眸微微抬起,茫然的看向前方。
是谁?
【无惨,别怕】
鬼舞辻无惨不知所措的睁开了眼,年轻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慌张,他试图扫视周围,来寻找那道声音的来源。
被水依托的手被其他人握住,柔软而有力量的手掌牵住了他。
鬼舞辻无惨看见了他。
惊鸿而耀眼。
闪耀着光辉的人啊,如同在地狱中引路的明灯。
鬼舞辻无惨开始害怕,他恐惧这样的热度与明亮,他是注定投身于黑暗之中的罪人,惧怕光明,也惧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