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放权,他怕是时时刻刻都要想着我要谋朝篡位。我若放权,以他之品性,我周家还能留下谁来?”
“我放你在幽州,让你掌兵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如果我周家在东都出了事,你至少还能活着。只有你还在幽州掌着兵权,他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为。阿烨,你在幽州,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我,为了婉之,为了你母亲,为了整个周家。”
“你以为我如今身在高位,陛下与我生死之交,我周家就可以高枕无忧?我告诉你——”周高朗认真看着周烨,“我周家,早已危如累卵,如履薄冰。我与你弟弟在东都,那是拿命放在这里,你这么哭着闹着回来,回来做什么,一起送死吗?”
“你以为你母亲为什么对你不好?那是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一日周家灭顶之灾,你是最有可能活下来的那个人。她不甘心啊。”
周烨呆呆看着周高朗,周高朗看着他,沙哑出声:“你是我一手养出来的孩子,阿烨,二十多年来,你一直是我的骄傲。这些话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你沉不住气,可如今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只能告诉你。”
“你得回去,回幽州去,你得装作忠心耿耿,将把柄都交在东都,不要提接自己家眷离开东都这种事,会引起陛下猜忌。然后你要一直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周高朗平静开口,“太子诞下子嗣。”
“又或者,”周高朗转头,看着周烨,“与我周家,兵戎相见。”
周烨没说话,周高朗垂下眼眸,淡道:“我知道你介意你母亲,我会好好再同她说。日后我让玉茹多上门来陪伴婉之,如此一来,你当放心了吧?”
周烨听着,好久后,他似乎是终于放弃了一般,低声道:“听父亲吩咐。”
“阿烨,”周高朗看他的模样,颇有些疲惫,“你的付出不会没有结果,未来的一切,都是你的。”
“父亲,”周烨平静出声,“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什么结果。我的愿望很简单,我要不起这海清河宴,也要不起太平盛世,我如今只想要一件事——”
他注视着周高朗,认认真真开口:“我就希望,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您,母亲,弟弟,我们这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够了。”
周高朗没说话,他看着面前的青年,他被打磨了锐气,也消磨了棱角,可他和过去似乎也没有多大不同。
他永远恭顺、孝敬、谦和、正直,他是所有人的大哥,帮着所有人,却也从不是个烂好人。
周高朗叹息出声,摆了摆手:“你走吧。”
周烨恭敬行礼退下,等回到屋中,柳玉茹已经让人把所有事儿打整好了,周烨从柳玉茹怀里接过孩子,他看着孩子,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正睡得香甜。
“取个名字吧。”柳玉茹轻声道,“我们方才逗弄他,都不知道叫什么才好。”
周烨看着他,好久后,他终于道:“思归。”
周思归。
周烨只在东都呆了十几日,秦婉之还没出月子,就离开了周家。他走之前嘱咐柳玉茹,要多多照看秦婉之,柳玉茹应下来,同叶韵一起时常去看秦婉之。
三个女人在东都里,时常闲聊,聊起来,除去柳玉茹和叶韵的生意和平日的杂事,便就是在外那些男人的事。
周烨常常给秦婉之写信,信里一定会提到沈明,据说沈明在幽州进了冲锋军,周烨本是不同意的,这都是些囚犯组成的队伍,专门用来当箭靶子,冲在前面的人,风险太大。但沈明坚持要进,周烨也没了法子。
叶韵每次都从秦婉之的信里听到沈明的事,她总觉得信里那个人不像沈明,那个人比起她记忆里的沈明,沉稳太多,聪明太多。
据说他开始读书了,每天晚上营帐里,大家都睡了,他也要翻出本兵法来看。
期初看都看不懂,后来兵法计谋,后来也说得头头是道起来。
关注一个人成了习惯,便时时想知道他的消息,后来柳玉茹怂恿着她给沈明写了一封信,那封信她写了又写,写了好多遍,才被柳玉茹逼着寄出去。
信寄出去后,半个月后,她便收到了回信。信里的字儿写得不好,但也算端正,看得出下笔人捏笔极重,一字一字,写得郑重又克制。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却句句都是多余的话,规规矩矩的回答着之前叶韵问的问题,没有多说一句不该说的,不该问的。这信仿佛不是沈明写的,可那一个一个看上去郑重极了的字,却又表明,这的确是他写的。
两人就这么没头没脑的通着信,相比他们守礼克制,顾九思的来信则又多又放肆。
随着黄河的修缮,柳玉茹的商队越来越多。商队盈利不菲,第一个月不仅就开始盈利,还让她其他生意的成本降低下去,整个收益增加了上月的五成。
时间越长,柳玉茹商行的名声越响,各地小的商店都将货物交托给柳通商行,由柳通商行运送。
钱如流水而来,柳玉茹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