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他。”见李灵钧抓起了剑柄,皇甫南用团扇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拍,“他身份不同,万一受了伤,碧鸡山狩猎时,陛下肯定要问,到时查下来,怕要连累伯父。”
李灵钧不甘心,“难道就放过他们?”
皇甫南当然不肯,“咱们狠狠教训一次赤都,就当杀鸡儆猴。你看这个赤都,走到哪里都带着酒囊,要是喝酒闹事被人打伤,也怪不到别人头上了吧?”
正说着,赤都牵着马,离开了礼宾院,李灵钧跟皇甫佶眼神一对,“追上他。”他转而对皇甫南道:“你快去换男人的衣裳。”
皇甫南笑盈盈地退了一步,摇头道:“你们男人打架,可不要拉上我。”
李灵钧也笑着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咱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还想逃?”
皇甫南只略微挣了一下,便故作勉强道:“好吧。”把团扇放在桌上,走到屏风后头去。李灵钧将团扇拿起来转了转,见扇面上也是绣的蜈蚣蝎子之类的毒物,栩栩如生,他不禁笑起来,说:“你这个扇子绣得真好。”
皇甫南在屏风后轻哼一声,说:“这是我的婢女非要绣的。我最讨厌蜈蚣和蝎子,一想到就浑身不舒服。”她又提起一点声音,“阿兄,你把我的扇子收好,可不要给人拾走了。”
李灵钧只好将团扇交给皇甫佶。见皇甫佶伸出手来,手腕上缠着和皇甫南一式的五色缕,李灵钧没有作声,眉头却又皱起来,他眼睛望着窗外,催促道:“快点,赤都要看不见了。”
屏风后是李灵钧提早备好的干净衣裳,皇甫南飞快地换好了,一边走出屏风,把木簪别进发髻里,摇身一变,成了个昂首挺胸的黄衫奴,只是身量纤细些。
“走!”皇甫佶抢先一步,闪身到竹帘外头。
三人借了寄附铺的马,一路尾随赤都到了崇济寺,然后将马交给知客僧,做出是来赏玩佛寺壁画的样子,沿着粉墙,负手徜徉。
皇甫南用极小的声音道:“他一个西番人,到崇济寺来干什么?”
李灵钧道:“陛下要赐给西番的金刚经,就供奉在崇济寺,难道他是提前来瞻仰佛宝的?”
皇甫佶摇头道:“你看他和芒赞都是戴的黑巾,西番的权臣多数信的是黑教,赞普信佛。”
“他故意冒犯皇甫家,难道真的是为了和赞普作对?”李灵钧嗤一声,“这样的国君,真是没用。”
“据说赞普并不是上一任西番国君亲生的儿子。”
“阿弥陀佛。”
一声悠长的吟诵,三人愕然,忙刹住了步子,见一个雪白眉毛的和尚站在面前,他们只顾着说话,险些踩在和尚的木屐上。
李灵钧认得这是寺里的法空和尚。法空已自愿跟随使者到西番,为赞普讲授金刚经,皇帝赐了他紫衣和银鱼袋,最近风头很盛。李灵钧彬彬有礼地双掌合十,“法空师傅。”
法空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三位檀越,这是要往哪里走呀?我的头上可没有壁画。”
皇甫南眼睛一眨,说:“我来拜佛。”
她先一步跨过了大殿的门槛,见释迦牟尼佛端坐在宝殿上,案上香烟缭绕,堆得纸金铤有半人那样高,绣满偈语的黄经幡,绘着蔓草莲花纹的梁檐,看得人眼都花了。
乌爨的萨萨也痴迷阿搓耶,但她的供奉总是很随意的,从山上摘的一把花,一捧果子,没有这里的菩萨富贵和显赫。
皇甫南拈一炷香拜了拜,从怀里取出金梳篦和白玉钗,毫不犹豫地放在铜盘上。
法空说:“唉,你不信佛,不要破费啦。”
皇甫南一愣,旁边的李灵钧和皇甫佶也刚好捏起了香,法空瞥到皇甫佶,如获至宝,“这位檀越鼻隆额宽,目蕴仁光,有佛相!”大有不能将他当场按倒剃度的遗憾。又转向李灵钧,矜持微笑道:“陛下信佛,李檀越当然也信佛,可惜,信的不多。”
皇甫南不服,“师傅,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只凭长相就判断人有没有向佛之心,太浅薄了吧?”
“阿弥陀佛。众生恩者,即无始来,一切众生轮转五道经百千劫,于多生中互为父母。以互为父母故,一切男子即是慈父,一切女人即是悲母,由此修成大菩提心。你无慈父,也无悲母,更无己身,怎么可能还有佛心呢?”法空说得冷酷,语气却颇温和,“看你面相,日月角低陷,父母缘分淡薄,没用,没用!就算烧香拜佛,也是虚应故事而已。”
李灵钧和皇甫佶听得一脸惊讶,皇甫南却把嘴一撇,反唇相讥道:“师傅,你说这话好像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天竺来的和尚就比你厉害了,又会剖肚子,又会割舌头。”
法空摇头笑道:“自残躯体,我可实在不会。”
李灵钧突然道:“师傅,原来你会看相吗?”他迫不及待,“那你替我也看一看。”
法空道:“你想看什么呢?”
李灵钧沉吟不语,法空笑道:“你不敢说,我不敢说,何必问,何必看?”把梳篦和玉钗奉还给皇甫南,便到一旁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