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大总管,怎么变成了门子?还是你今儿凑巧在家?但是门子呢?门房里怎么空无一人?”
这可让萧义如何回答是好?
难道让他跟大爷说,大爷您早已经“战死沙场”,而自己这个大爷的外院大总管,已经被二爷蠲了,只能在老宅这边守门做门房?
还是说,大爷,您妻子已经过世一年了,现如今,您结了“阴婚”,还有个妻子,在伯爵府带孩子呢……
萧义直觉不敢说第二件事。如果让大爷知道大少奶奶早已经过世,而且死得那么惨,大爷不知道会怎样……
可是不说又不行。
萧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任凭眼泪纵横,哽咽着就不用说话。
萧士及看见萧义这副样儿,心里一沉。他不再问他,将袍子往腰间一撂,飞身跃起,跃过二门上的围墙,往内院飞奔而去。
萧义看着萧士及居然在自己家里穿门跃户,做那“梁上君子”,一时忘了哭,呆呆地看着萧士及的身影消失在内宅的重重屋顶当中。
“大爷!”萧义吓得一哆嗦,拔脚就跟了上去。
好在萧家的下人都去了伯爵府,就他这一个大爷的“老臣子”被发配到老宅守门。
这可真应了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萧义振作起来。——大爷终于回来了,可是要收拾收拾萧家那伙子吃里扒外的魑魅魍魉了……
萧士及一路狂奔,来到自己和杜恒霜住的正院。
院门前的柳树已经枯黄了半边。
一阵风吹来,将门口的落叶吹着打了旋的转,在他脚边飘飘荡荡地停了下来。
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温馨、洁净、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吗?
完全没有一丝人气,像是荒废了许久。
“萧义!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士及转身,怒视着从后面上气不接下气追过来的萧义。
萧义明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关始终是要过的,就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地道:“大爷,跟小的进来。”说着在前面领路,进了正院。
推开上房的大门,萧义垂着手站在门前,对萧士及道:“大爷请进。”
萧士及缓步走进来,站在台阶下面,望着台阶上上房大门里面黑漆漆的,心下更是疑惑,看向萧义道:“你再吞吞吐吐,信不信我一脚送你上西天?!”
萧义扑通一声对着门里跪下,冲着大门里面磕头道:“大少奶奶的牌位就在里面供着。大爷也来上柱香吧。——大少奶奶已经过世一年了……”
在萧士及听来,萧义的话,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萧士及立在台阶下面,面上还故意紧绷着,保持着刚才吓唬萧义时候的样子,耳朵里听见了萧义的话,但是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站在院子中央,似乎站在一个巨大的旷野边缘,前面有着熙熙攘攘的人声,但是他一个人被隔绝在外,他呼喊、狂吼、嘶叫,都无人应他。
他看见在人群中央,霜儿言笑盈盈立在那里,她的眼里却没有焦距,明明看着他的方向,却像是穿透他,看向了他的身后。他回头,他身后却是一道悬崖,刀凿斧劈一般,崖下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想要让他跟着一起跳下去。
萧士及知道自己不能动,一动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看见霜儿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嘴角噙笑,吴带当风,从他身旁缓缓走过。
“霜儿……”萧士及伸出手,想抓住杜恒霜,可是他却抓了空。杜恒霜的身影逐渐变得半透明,越发虚幻。
“霜儿!”萧士及再次大叫一声,因为他看见杜恒霜居然毫不犹豫地往悬崖下面跳了下去!
萧士及不加思索地跟着她往下跳,只想抓住她飘飞的衣带,将她拉上来!
可是他没有拉到杜恒霜,他自己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萧士及醒过神来,看见自己还是倒在自己和杜恒霜的院子里,哪里有什么旷野?哪里有什么悬崖?就连霜儿,也不过是一个幻相而已。
萧义就看见萧士及脸色变得雪白,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忙跑过去扶起他,关切地问道:“大爷怎么啦?”
萧士及看见萧义,笑道:“刚才我跟做了一个梦一样,梦里听见你说大少奶奶过世了,吓得我差一点没命。”扶着萧义的手摇摇晃晃站着,萧士及踉踉跄跄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差一点被你吓死。幸好只是个梦……”
萧义无语。哪里是梦啊?他明明说得清清楚楚好不好……
可是他知道,以大爷和大少奶奶的情分,一时间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但是这个坎,他肯定是要过的。
人死不能复生,不像大爷,战场上有时候会消息有误,可是田庄里那场大火,却是明明白白毫无差错。
萧士及走到屋里,抬头看见对着大门方向的供桌上摆着孤零零一个牌位。
他的瞳孔急速收缩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来到供桌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