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池青有次扔垃圾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发现他像浮上岸的溺水者般喘息,内心隐隐窃喜:【没那么多钱给她看病了,这么些年,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她,她终于放过我了】
池青住16栋。
他从清洁工身侧擦肩而过,推开单元门进去。
电梯显示8,正在从第八楼往下降。
叮。
电梯门刚打开一道缝,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了小女孩活泼的声音。
扎双马尾的女孩牵着大人的手,正仰着头问:妈妈,爸爸今天晚上会回来吗?
牵着她的女人穿着件驼色毛衣,温温柔柔地说:爸爸今天加班好了,到了,注意看脚下,别又摔了。
他们是这栋楼里的住户,一家三口,夫妻俩是小区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几年前池青搬进这栋楼的第一天,女人上来送了一盒她亲手做的饼干:听说你刚搬进来,正好我做了点饼干,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女人又羞涩地笑笑: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但是我丈夫很爱吃。
【他还以为孩子真的是他的。
如果不是他条件好,在本地有套房】
女人从电梯里出来,看了池青一眼。
池青没有回应,摁下楼层键,他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女孩天真地催促:妈妈,你快点。
电梯门缓缓合上。
每个人心底都有秘密。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读不到的人。
很多人心底有难以见光的念头,有深藏的无人知晓的罪责,也有最无法诉诸于口的欲望。这些像一口巨大的深渊,黝黑深邃的洞口几乎能够吞噬一切。
电梯穿越漆黑的井道急速上行。
池青在略微带着些许失重感的上行过程中,想起神经病坐在办公椅里把书从脸上拿开时的样子,怀疑刚才什么都没读到的一瞬也许只是巧合。
屋内窗帘紧闭,完全遮挡住外边的阳光,也没开灯,但池青很适应这片黑暗。
他不喜欢太亮的环境。
季鸣锐打视频通话过来的时候,他正盘着一条腿,缩在沙发里调电视频道,电视散发出冷蓝色荧光,幽蓝色打在他身上,勾出部分五官线条。
季鸣锐勉强从这片光线里看到他半张侧脸:大哥,你吸血鬼转世吗?这黑灯瞎火的。
池青用实际行动表达他并不想配合:没事我挂了。
你别不耐烦,我跟你说你这样影响视力
池青:挂了。
等会儿,季鸣锐那边格外亮堂,手机上两个视频框像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明明在同一个时区,硬生生活出了时差感,你还没回我,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池青调了频,冷蓝色在他身上一闪:医生说他也不是很有信心。
季鸣锐:这倒是大实话,但是现在医生说话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季鸣锐接着问:还有你碰到什么神经病了?
提到神经病,季鸣锐恍然间感觉池青的脸被冷蓝色的光勾勒得更冷了。
池青:他有病,没什么好说的。
季鸣锐想说其实你也不是很正常。
但他不敢。
那行,你没事就行。说话间,季鸣锐举着手机上了车,发动引擎说,我还得出警,回头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