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里再不安,他也不敢说出来,答应着去了。
拿了酒回来,看着陛下坐在桌旁自斟自饮,一杯皱眉,两杯红脸,三杯扶额头……长福真恨不得安哥借他一百个胆子好让他有胆量过去拿走酒壶不让陛下喝了。
可是即便安哥真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觉得自己还是不敢的。
上次陛下抓着他的手叫长安,虽然后来醒来后好像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但长福心里总有个疙瘩。本来要想个法子不让陛下为了安哥借酒浇愁来着,可就他这榆木的脑袋,要想个既能解决问题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什么问题的法子,何其艰难?
这回陛下倒是没有往烂醉里喝,喝了五六杯就去批折子了。
长福看着他写批语时手都在晃,心中暗自焦急:这是要出事啊!到底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可怜的老实孩子因着这个问题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伺候陛下去上朝时,无意间听人谈起太尉府与孔家的亲事,长福觉着自己的脑袋突然间就灵光了这么一下。
散朝时他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溜了,派了个小太监去将钟羡唤住,带到避人处与他见面。
“钟大人。”见了钟羡,长福赶忙上前行礼。
“福公公不必多礼,不知福公公寻我何事?”钟羡认识长福,知道他原是长安在宫里的手下,对他不免也加以几分辞色。
只是他这人正经惯了,虽然自我感觉已经和颜悦色,但看在长福眼里却还是太过严肃了些。
长福这老实孩子本来就不擅长说谎,面对这样严肃的钟羡,就更不敢了。
可不敢怎么办?安哥以前交代过他要好生伺候陛下的,陛下都开始喝酒了,不管是喝醉了耍酒疯还是喝坏了肚子疼,都算他没有伺候好吧?
长福兀自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钟羡就看着他在那儿纠结,也不催他,只心中暗暗疑惑:能让这小太监如此纠结,莫非是陛下有事?
长福纠结半晌,把心一横,想着大不了就是钟公子不答应嘛,有什么好怕的,于是道:“钟公子,杂家最近甚是想念安公公,不知他在福州到底过得如何?只是杂家是个奴才,没有能力联系上安公公,所以想劳烦您去信一封,让安公公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可以吗?”
“可以。”钟羡道。
长福大喜,然不等他道谢,钟羡又问:“只是待信到了,我要如何交给你呢?”
长福懵了,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不用特意写给我,我只是个奴才,安公公如今贵为九千岁,哪有写信给个奴才报平安的道理?您就让他写给陛下,陛下知道了,杂家自然也就知道了。”
钟羡心下了然,问:“福公公此举是陛下授意?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
“不是陛下授意,真的只是我想念安哥……安公公了而已。”长福急忙澄清道。
“陛下最近可是有什么反常?才让福公公如此想念长安?”钟羡再问。
“没有没有,陛下能有什么反常?真的只是……”纵长福老实,此刻也知道自己似乎越描越黑了。他焦头烂额,后悔自己明知道自己蠢笨,还自作聪明试图来糊弄聪明人。万一没讨来安哥的信,倒让人知道了陛下与一个太监牵扯不清,那不是找死吗?
“钟公子,您就当杂家今天什么都没说。告辞了。”长福撂下最后一句就逃也似的跑了。
钟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宫去理政院当差。
晚上回到府中,与爹娘一起用过晚饭之后,他回到秋暝居,屏退竹喧他们,关上门,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抱出一只上了锁的箱子。
从贴身荷包里拿出钥匙打开箱子上的双鱼铜锁,里面都是长安写信给他报平安时带给他的东西。除了吃食,其它的他都保存在这里了。
长福会有今天的举动,八成是因为陛下思念长安,但长安却没有只言片语回来,他也抹不开面子主动去示好,求而不得之下将情绪发泄在奴才身上了。
只是早知如此,当初又为何要送她离开呢?
他深知陛下不是长安的良配,但他知道长安是心悦陛下的,就算她自己心里也明白陛下不是她的良配。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谈起那个人时一言一行都会带上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感情,但旁人却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长安不写信给陛下,自有她的理由。他也没这个立场去要求她写信给陛下。
但他也不愿让陛下淡忘她。
当一件事令人觉着痛苦时,刻意回避进而遗忘,忘不掉就掩藏乃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
可若是陛下回避遗忘掩藏了对她的感情,她在陈若霖那个男人面前不就更没有自保之力了吗?
钟羡低眸,从箱中拿出那只比人手还要大一圈的海螺壳。
这只海螺壳通体白色,有着细腻完美的螺旋状纹路,表面还有橘色的斑点。长安在信中说是她在一座海岛上捡到的。
钟羡了解陛下,这只海螺壳,只要他看到,他就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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