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崇还刀回鞘:“不知道,我察觉不对就先奔你的房间来了。”
“你去看看他们。”长安往楼下走,陈若霖跟在后面。
刚才她房间里打成那样,整个驿站里的人除了卫崇之外却都像死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能耐不小。”长安走在楼梯上,在映着死寂的幽幽烛光中道。
身后陈若霖轻笑一声:“说谁呢?”
“刺客。”
“再厉害不是也没能伤到你分毫么?”
“那还不多亏了有你?”
陈若霖紧着往下面多跨了两级楼梯,与长安并排,一手越过她的肩膀搂着她的肩道:“那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就这般随口一提就算谢过了?”
长安道:“急什么,若是周景深也没事,我再好好谢你也不迟。”
两人一路行来,看到不少本该当值的侍卫与驿卒瘫倒在地,长安挨个摸了摸他们的颈动脉,都还活着。
一路没什么打斗痕迹,但到了关押周景深的房间前面就比较惨烈了,门外倒着两名龙霜的手下,身上无伤痕,应该是刺客到来之前就已经倒了。他们旁边扑着三具尸首,都是颈部中刀,一刀致命,可见下手之人的狠辣与果断。门框上满是刀剑砍痕,门也破了,但还关着,房里阒寂黑暗,情况不明。
陈若霖看长安,眉梢微挑,含义不言而喻:你去还是我去?
长安毫不犹豫地抵着他的腰把他推到前面。
陈若霖这个死男人居然在这种状况下大笑起来。
长安还没来得及为这突发状况做出应对措施,周景深的房门忽然开了,从里头出来两名黑衣侍卫。这两人走到陈若霖跟前,恭敬行礼:“爷。”
陈若霖回身看长安:“好了,这回谁也不用送死了,进去吧。”
长安端着烛台来到周景深房里,见周景深好好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长安照例过去探了探他的颈动脉,人还活着。
“这下放心了?”陈若霖带着笑意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是啊,若他死在这里,杂家麻烦可就大了。”长安回过身来,瞟着陈若霖道“不过,眼下这情况,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陈若霖华丽春衫上的银丝绣纹如月夜波光般在烛光中熠熠生辉,他左颊上漾起月牙,道:“周兄好歹是我经年好友,我有余力便关照一下他,不应该吗?此事你与其问我,不若问问你的龙骧将军,还是皇帝派出来的人马,遇到江湖上小小伎俩,居然全军覆没,可悲,亦复可叹呐!”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若霖话音方落,龙霜就来了。她好似还未从迷药的作用中完全恢复过来,脚步虚浮眼神无力,勉强走到长安面前跪下请罪。
“起来吧,陈公子也说了,这里是江湖,不是你我这等人有用武之地的所在。以后对陈公子恭敬些,这一路上少不得有倚仗他的地方。”长安淡淡道。
龙霜又羞又惭,低声应诺:“末将遵命。”
长安从周景深房里出来时,卫崇刚好从外头回来,对长安说他已将驿站内外巡视了一遍,并未见漏网刺客。
直到天色放明,驿站中的一应人等才逐渐恢复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长安站在自己房里的窗口,目色沉沉地看着下头堆满了箱子的驿站院子。屋里的刺客尸体早拖出去了,血迹也已经冲洗过了,但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始终萦绕在鼻尖,不见消退。
龙霜来向她汇报调查结果,说团团查了一圈,最后发现问题出在灯油中,有人将迷药混入了灯油,药性随着灯芯燃烧化作轻烟释放出来,人就不知不觉中了招。
卫崇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他今天去城中游荡,很晚才回来,接触油灯的时间短,而长安房里的这盏油灯,并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昨夜之事,不必向盛京汇报。”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长安沉吟片刻,对龙霜道。
龙霜迟疑,似乎觉得这样大的事情不应瞒着陛下,毕竟昨夜要不是陈若霖和卫崇,长安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长安见她不应,问她:“你觉得身为人臣,最大的忠是什么?”
龙霜道:“尽心竭力,公而忘私。”
长安望着她,道:“泛泛而谈。其实你所谓的忠,不过就听话这两个字而已。陛下要求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有主见,没有想法,奉命行事。你可知在我心里,忠是什么?”
“请千岁赐教。”
“我理解的忠,是在个人的能力范围之内,尽最大可能实现效忠之人利益最大化的目标。在这个基础之上,做少了或者做多了,都不算是真正的尽忠。或许你觉得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下属,你应该将昨夜之事汇报给陛下知道。但是你想过没有,汇报过后呢?陛下得知了此事,会有何举措?他唯一能做的无非是派遣比你更可靠的人过来以求心安,实际上再厉害的人过来,面对昨夜那般诡秘难测的对手,也未必有稳操胜券的把握。但是我这里多一个得用之人,陛下身边就少一个得用之人,这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