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自己生辰那日长安给他准备的那碗面条,朴实无华,还是用鸡汤下的。他不爱吃,但是在吃的时候心里很暖,这股暖意甚至胜过了他吃荤腥之物的恶心感,所以最终他也没有吐。
他不懂不吃荤有什么不好,可她总是用各种办法逼着他吃。其实也谈不上各种办法,她从始至终用的都是同一种办法,那就是利用他对她的感情,逼着他迁就她而已。
然而就算他已经如此迁就了,她却还是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她零碎细致地折磨他,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故意的。
她应该知道今夜除了她之外,他不会想和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一起度过,可她就是不回来,故意不回来。
那好,你既然贪恋宫外的热闹不愿回来陪朕,朕也不是非你不可!
一想到她明日就会知道她不回来,他果然只能一个人在甘露殿冷冷清清地度过今夜,慕容泓就觉着自己决不能自贱到被她如此看轻的地步。
松开握得发白的手指,他掩着眼神里的那丝麻木,吩咐长福:“去把朕的大氅取来。”
长安在宫门关了一半的时候闪了进来,也就是她了,换做旁人,宫门侍卫八成不会让人在这时候进宫的。
风大雪大,长安手里有伞也撑不住,索性将伞一扔,戴上风帽裹着大氅沿着宫道一路小跑。就这么跑跑停停地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长乐宫甘露殿。
她来到廊下摘下风帽拍了拍大氅上的雪,留守甘露殿的小太监见是她,早迎了出来说吉利话。
这小太监也不是旁人,正是赵合偷入宫那夜立了功的广膳房小太监公羊。
长安见他随便就从殿内出来了,问:“陛下不在?”
公羊道:“陛下去后苑了。安公公您冒雪而来,可是有要事?要不奴才去追一追陛下?反正陛下刚走没一会儿呢。”
长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不必,我没什么事,既然陛下不在,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给陛下拜年时记得嘴甜些,有赏钱的。”
公羊欢喜地给她作揖:“多谢安公公提点。”
长安重新戴上被积雪融化洇湿的风帽,双手拢着大氅下了台阶往东寓所的方向走。
公羊说他刚走不久,想必是看她至今未归,以为她今晚不回来了。
原来她不回来,他也不会孤单一人在甘露殿度过这团圆之夜,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长安心头一时茫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走着走着,没留神脚下滑了一跤,所幸穿得厚,道旁雪也厚,倒是没摔疼。
长安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心中感慨:长安呐,你可真是出息了,不用旁人绊你自己就倒了。
头上的风帽一直被风吹得往后翻,长安伸手扯了几次,耐心耗尽,干脆将风帽摘了,任凭大氅在风中翻飞着,大步往前走。
如此天气,又是除夕,除了当值的,外头自然不会有宫女太监随处乱走。长安一路上也未遇着什么人,回到自己位于东寓所的房间,自然也是一片黑冷阒寂。
她整个人都冻透了,不想惊动吉祥等人,自己脱了被雪沾湿的大氅和棉袍,用帕子胡乱擦了擦头脸上的雪水,就这么往冰冷的被褥中一钻。
过了好一会儿冻僵的手脚也没缓过来,倒是一股酸楚水漫金山似的绵绵密密地涌上心头。
察觉自己在难过,长安忍不住自我嘲讽:你自己不回来,还不许他去找别人?多大脸?那是个如假包换的封建皇帝,又不是你包养的小白脸。一个现代女性,与一个封建皇帝谈恋爱,一点自讨苦吃的觉悟都没有吗?
她一直都有这个觉悟,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自强独立的现代女性,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注定会有三宫六院的封建皇帝的?
其实换个层面想想,这些事也委实算不了什么。为情所苦,不过是自苦罢了,可是与她一样生于这个时代的纪晴桐和薛红药呢?还有其他她所不知道不认识的那些女子,她们所蒙受的苦难,也许是她的千倍万倍。
想想孤身跟着张君柏去夔州的纪晴桐,想想如今还不知所踪的薛红药,她作为一个女人,对待喜欢自己的女人以及依附自己的女人,又比慕容泓这个皇帝好多少?还有钟羡,她撩得他动了真心,却又辜负了他,此番他自请去横龙江治水,固有他为民请命的意愿在里头,但避开她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说到底是她伤了别人,所以应有此报。
旁人都受得的苦,她自然也没有不能受的理由,她又不是什么天生好命,凭什么在感情上胜别人一筹呢?
长安在被中侧卧着蜷起身子,听着外头的风雪之声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昏昧不明的房间,想着他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让她知晓了对他来说她的陪伴作用也并不是不可替代,就算没有她,他还是能够去找别人的。如此,到了不得不离开的那天,她许是会少些犹豫吧。
后苑琼雪楼,尹蕙和宫女们围坐在桌边剪窗花,心中犹自有些惴惴不安。
今日宫宴,她见到了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