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张君柏一直将她送到她房前,这才回转。
甘露殿内殿。
长安坐在御案后头,案上摊着奏折,她双手捂着额头。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一个字都没写。
并不是她看不懂奏折,而是对于这些军国大事,上位者决定稍有偏差,那影响的便是千万人的命运甚至性命。她不敢,更觉着自己没这个权力在如此众多的生灵面前自以为是。
这也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为什么帝王两个字总和无情联系在一起,因为心软的人是胜任不了帝王这份工作的。就连她这样自认为并不心软的人在面对这许多抉择时都难免瞻前顾后左右为难,更遑论真正的好人?
她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何慕容泓在亲政之前总是不停地看东秦时期的奏折,他那是在培养自己的帝王意识,也许,也同时在摒弃自己身为帝王最不需要的软弱与同情心。
怪不得他同意让她代他看奏折,还叮嘱她“不必勉强”,他早就看透她了。
长安很想让他看走眼,却又打不破自己心里那道壁垒,最后只得忿忿地将奏折一合,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你去哪里?”在榻上悄无声息了近一个时辰的慕容泓却突然开口问道。
可着这家伙根本没睡,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的动静呢。
长安磨牙:“这破奏折看得我头疼,还是留给你自己看吧,我回东寓所睡觉去。”
慕容泓急得从榻上坐了起来,道:“东寓所没地龙,多冷,还是睡在这里吧。”
“不是陛下让长福告诉我今晚不必‘值夜’,可以回东寓所睡觉的么?”长安下颌微抬,挑衅地看着他。
慕容泓面不改色:“朕是怕夜间腹痛起来辗转反侧吵着你睡觉,可是朕现在觉得好多了,你就留下吧。”
“你让走就走,你让留就留?我不要面子的吗?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奴才告退。”长安懒懒地行个礼,转身就往殿门处走。
慕容泓光着脚从榻上跑下来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朕错了,你别走。”
长安一口气堵在胸口,憋了半晌方道:“做了那般卑鄙之事,道个歉就算完了?”
这下轮到慕容泓憋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朕?”
长安掰开他抱着她的手,回过身看着他,道:“先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慕容泓偏过脸,沉默了片刻,道:“朕嫉妒。”
长安:“……”
“我都与你在一起了,你嫉妒他什么?”
慕容泓回过脸看着她的眼睛,道:“那你告诉朕,为什么朕让你穿一次女装你怎么都不肯,而那天,就是朕晚上出宫去找你那天,他从你的宅邸出来,唇角和脖颈上却带着口脂印子?为什么?”
“我不想说。”事情并不复杂,但长安不想向他解释,向他解释就等于踩着钟羡的尊严为自己开脱,“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与情爱无关,与他也无关,只是一件……我不得不做之事。”
“不得不做?”慕容泓蹙起眉头,唇角却勾起冷笑的弧度,“你是指有人强迫你么?”
长安原本心里就憋着火气,被他这一挑更是彻底压抑不住了。
“你这样疑神疑鬼有意思吗?是不是要我承认跟他睡过,坐实了你的怀疑你才能彻底地打消疑虑?那好,我跟他睡过,一张床上睡了几个月呢,这样你满意了吗?”
慕容泓忽然就红了眼,身体紧绷得连宽大的袖子都微微颤动起来,死盯着长安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往外挤:“你再说一遍。”
图谋
长安看他这咬牙切齿几欲噬人的模样,再扫一眼他无风自颤的袖子,暗忖:莫非他还想打我?家暴更不能忍,碰一指头就一拍两散,就这么决定了!
“我说,我和他在一张床上睡了几个月,怎样?”长安一字一字无比清晰道。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一张床上睡了几个月是事实。
慕容泓泛红的双眼在灯光中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不是他的目光越来越亮,而是眼眶中涌起的水花被灯光点亮了。
其实大多盛世美颜的人细看多少都有些童颜,这一点在他们委屈想哭的时候尤为明显。
所以长安无语地发现,自己不但把慕容泓给气童颜了,貌似还快把他给气哭了。
但他眼中涌动的水光看上去再泛滥,终究也没有决堤,倒是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苍白,最后白得就像外头檐上堆积的雪一般,额上细汗密布。
长安有些愣住了,这样的反应,应该……装不出来吧?
慕容泓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身走到书桌旁,终是忍不住一手撑在桌沿一手捂着腹部弯下腰去。
长安有些惊着,忙过去打开殿门令长福去宣御医。
小半个时辰后,长安看着给慕容泓诊过脉的钟离章在那一边开药方一边叨叨:“……不可食生冷辛辣之物,不可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