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砚与秋皓两人倒是很想留下来听壁角,可他们两个大男人杵着门外鬼鬼祟祟的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最后只得先行下楼去等钟羡。
“你想说什么,说吧。”雅间内,长安站在钟羡面前,坦坦荡荡道。
钟羡神情又郑重起来,他再次抬手,似是想摸一下长安额上的伤处,又恐碰痛了她,长指悬在空中半晌也不敢落下,最后不过是问:“还痛么?可曾上过药了?”
长安看着他眸中那片水光迷离的醉意中透出过于浓重而真切的关怀之情,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道:“阿羡,你醉了,回家吧。”
“不想回家。”钟羡弯下腰,有些承不住醉意一般将额头轻轻抵上她的肩,低声道“家中没你。”
作孽
若说在长安有限的良知里还有什么事是让她悔不当初的,当初那般随意地对待钟羡绝对算是其中一件。
她不幸的经历局限了她的见识,在遇见钟羡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般温暖纯粹的男人。若一早知道他这样的男人会对她动情,她就算再渣也不会去撩他。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怎么也不忍心对这个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暖脚的男人恶语相向。她可以张牙舞爪地对待慕容泓,但她不忍心以同样的方式对待钟羡。
钟羡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了动静,长安却觉着自己肩头的压力渐渐增大,他重心不稳。
“我送你回家。”长安一手扶住钟羡的胳膊,一手托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离开自己的肩。
钟羡顺从地抬起头来,一双黑眸不甚清醒却十分温润地看着长安,不吵不闹不撒泼,像只教养良好的大金毛,乖得让人心疼。他问:“真的么?”
“真的,走吧。”长安扶着他往外头走。
下了楼,姚景砚和秋皓还在,等在楼下的竹喧见居然是长安扶着钟羡下来,眼睛都瞪圆了,忙迎上去要取代长安的位置。钟羡却不肯让长安退居二线,紧攥着她道:“你说了要送我回家的。”
“送呢送呢,那个谁,快去把马车准备好。”长安吩咐与她同来的侍卫道。
钟羡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醉酒,姚景砚与秋皓原本就担心送他回去会被钟夫人念叨,现在有长安代劳,他俩求之不得,向长安道过谢后便结伴离开了。
竹喧见钟羡要倒不倒神志不清地偎在长安身边,眉头差点皱成个川字,无奈钟羡自控力强得很,就是不肯彻底醉倒,所以他也没办法从长安手里抢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长安扶着钟羡钻进了她的小马车。
在马车上坐下后,许是觉着安逸了,钟羡身子往马车壁上一靠,闭上眼没了动静。这酒品算是极好的了。
长安在一旁看着他,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来。数九寒冬滴水成冰,长街上檐雪皑皑朔风回旋,他从长街那头策马而来,英姿飒爽矜贵俊朗,真真是个连时光都为之惊艳的少年。
而今的他比之当初,少了几分年少冲动,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无论是外在还是内里都臻于完美,然而长安此时看着他,却早已不复旧日心情。
他很好,从某些方面来说,比慕容泓要好,可是她和他不合适。就算撇去感情是否到位的问题不谈,如她这般野惯了的人,要如何为了他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呢?每天一睁开眼就有满府几百人的吃喝拉撒诸多庶务等着她去处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他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让他有耳目一新之感,让他觉着刺激,但若论起婚姻,论起过日子,他需要的是纪晴桐那般温婉贤惠、能主持中馈的大家闺秀。
好在他原本就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就连醉酒,都只能允许自己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再不敢有更逾矩的动作。如此最好,他纵然眼下痛苦,但只要熬过这一段,便能雨过天晴了。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感情也一样。
丰乐楼离太尉府并不远,转瞬即到。
钟羡已经彻底没有意识了,太尉府门前的侍卫将他背回去的。长安累了一天,又喝多了酒,虽是没醉,但也疲乏得狠了,回到自己的新宅中草草洗漱一番便上了床。
半梦半醒之间好似纪晴桐过来喂她喝什么醒酒汤,她眼皮子都睁不开,也就由着她伺候了。
太尉府,钟夫人得到钟羡醉酒回府的消息,领着丫鬟带着醒酒汤匆匆赶到秋暝居,竹喧刚和两名小厮给钟羡把外衣鞋袜脱了搬到床上,正绞帕子给他擦脸。
钟夫人见钟羡闭着眼在枕上不安地辗转,似是难受的模样,遂从竹喧手里接过帕子,坐在榻沿亲自一边给他擦额上的薄汗一边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喝成这样了?那姚家小子也是越来越没个分寸了。”
竹喧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心里明镜一般,上一次少爷喝醉还是因为先太子亡故,那么此番喝醉,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钟夫人心中所担忧的,也正是竹喧此刻脑中盘算的这个问题。
给钟羡仔仔细细地擦过了脸,她自一旁丫鬟手里接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