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面色难看,道:“不是鱼。”
长安头皮一麻,问:“不是鱼,那是何物?”
慕容泓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过身去,道:“不知道,朕没看清。反正是黑乎乎的一团。”
看他那别扭的模样,长安心中又觉好笑又觉酸楚。初见,她就知道他是个胆小的孩子,只不过在街上行走时被人抓了下鞋子就能吓得哇哇大叫,要不是他叫得夸张,他身后的侍卫也不会过来踢她那一脚。
入宫后再见,当年那个胆小的孩子成了城府深沉心机难测的少年,谋划人心取人性命都不在话下。然而他本质却终究还是胆小的,怕血,怕虫,怕打雷,怕这黑乎乎的不明物体。
只不知这样胆小的他,那日是以怎样一副心性在甘露殿杀那刺客的。
长安知道被环境硬逼着压抑自己的本性有多痛苦,也许这也是她对慕容泓无法彻底硬下心肠的另一个原因。她同情他,她不想看到他这样苦的一个孩子最终还会遭遇悲剧。
若是他和她能一直这样心无杂念地相互扶持着走下去,该有多好?
长安将慕容泓口中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拖上岸一看,竟然是个大王八。
“哈哈哈,陛下,是一只鳖。”长安乐道。
慕容泓过来看了一眼,皱眉:“为何朕会钓到这东西?”
长安心道:因为您王八之气侧漏了呗!
“按道理来说,这钓到什么是各凭运气,不过您钓到这东西,却不得不让奴才想到一种可能。”长安一本正经道。
“什么可能?”慕容泓问。
长安道:“这东西,可能是来找爹的。”
慕容泓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拿起一旁的钓竿道:“死奴才,你再说一遍?”
“陛下,奴才绝没有骂您的意思,奴才只是想到您是真龙天子,而龙生九子中的老六赑屃,不就长这鳖样吗?”长安忍着笑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就你会想!”慕容泓作势要拿钓竿去抽长安。
长安忙往王八旁边一蹲,缩着脖子讨饶道:“好吧好吧,它其实是来找奴才认亲的。陛下您看奴才缩着脖子的模样,跟它有几分相像吗?”
慕容泓看了看那缩头缩脑的奴才,再看看她身边那脑袋缩进壳里的鳖,旁的不说,一人一鳖那怂样还真是如出一辙。
他想笑,却又不想被这奴才看见,于是假做生气地将鱼竿往地上一扔,背过身去的瞬间,唇角却早已忍不住地弯了上去。
“陛下,”长安忽然从他身旁探出头来,将他偷笑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道“您这一笑,天都晴了呢。”
慕容泓收敛笑意抬头望天,见分明还是一片阴沉,遂将她的脑袋推开,斥道:“又胡说八道。”
长安道:“奴才说的,是奴才头上这片天。”
慕容泓侧过脸看她。
长安不笑,但晶亮的眸中却笑意盈然。
慕容泓低眸看那鳖,顿了顿,复又微微一笑。
刘光初
六月初的一天,一辆马车来到皇宫东侧的丽正门外,奉旨在此等候的内侍刚要迎上前去,看到随后出现的太常卿怀之焱,又退至一旁。
随行仆从在车辕旁放好凳子,掀起车帘,从里头扶出位十四五岁的少年来。那少年头戴玉冠身穿锦袍,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仔细娇养的少爷,只是面色发黄形容消瘦,显得有些孱弱。
他一手拿着一本折子一手搭着仆从的手腕,踩着凳子下了马车,正仰头看着眼前宏伟庄严的宫门发呆,“光初。”身后忽传来一声唤。
刘光初回身一看,见是怀之焱,忙作礼道:“光初见过姨父。”
怀之焱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只问:“去过你外祖家了?”
刘光初稚气未泯道:“尚未,方才在城门口见过舅舅了,舅舅让光初先来宫里然后再回去见外祖父。光初的随行跟着舅舅先回去了。”
怀之焱点头道:“合该如此。”他看了眼宫门内的巷道,对刘光初低声道:“当今陛下虽是尚未及冠,然其人心思缜密胸有城府,你回话时千万长个心眼,若涉及要紧之事,你回‘不知’即可。”
刘光初似懂非懂道:“哦。”
怀之焱看他那懵懂样,心知要紧之事他泰半也真的不知,否则刘璋也不会派他过来,遂也不再多说,只招来侍立一旁的内侍,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道:“有劳公公。”
那内侍受宠若惊,一边连道不敢一边又将那银子收了去,只叫怀之焱尽可放心。
长乐宫甘露殿,慕容泓与长安站在廊下看着爱鱼和慕容泓钓上来的那只王八秀恩爱。
爱鱼和它主子一个德性,被水盆里的活鱼甩了一尾巴水吓得一蹦三尺远,转身便看上了这只鳖。这半个月来,一猫一鳖几乎形影不离,慕容泓为此还提拔了一个小太监做御前饲鳖,专门负责养这只王八。
被爱鱼撩拨了半个月,那鳖胆子渐渐也大了。原先在爬动时只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