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羡出了甘露殿,站在阶前回身看了看那幽深的殿堂,心中有些闷堵。
他今日进宫本来就想弄清楚自己与长安之间到底是不是单纯的友情?然而此番见面,话没说着,心中却似更乱了一般。
转念想想,是或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反正越往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应该会越少,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如是想着,他努力摒弃心中杂念,如以往一般昂首阔步地向紫宸门走去。
“文和。”刚出了紫宸门,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脚步一顿,连心都跟着顿了一顿,转过身。
“我送你。”阳光下,那俊俏的小太监一如既往笑眯眯地向他跑来。
钟羡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怔怔地不说话。
长安直觉他今天有些不正常,遂问:“文和,你怎么了?”
“……没什么。”钟羡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心中天人交战:她送他,正是最好的机会,他要不要验证一下?
长安想着要请他帮忙,也无暇计较这些细节,便如往常一般和他一边走一边说些趣事。
换做以前,钟羡定会为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笑上一笑,而今天,他却一直在自省。
其实他向来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这也是他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即便是朋友,见面太过频繁,相谈太过频繁,他也会觉着有些承受不来。他知道这也许是他身为独子的弊病之一。
可每次与长安见面,她的话都很多,为何,他以往只觉着有趣,却从未嫌过她烦?甚至于,当她一路聒噪到丽正门,不得不中止的时候,他偶尔还会出现些许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样一想,就愈发觉得自己对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了。为何会这样?他为何会对一个宫中内侍与众不同?
“……喂!”他兀自胡思乱想,袖子却被人扯了一下。
他回神,抬眸一瞧,长安正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见他抬头,长安狭长而晶亮的眸子探究般一眯,问:“文和,你心中有事?”
事自然是有的,只是此事,却羞于为外人道。
“抱歉,方才我走神了,你说什么?”钟羡不答反问。
长安见他心不在焉,也懒得继续套近乎增加好感度了,直接扯着钟羡的袖子将他拉到道旁的树荫下,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钟羡看着她就不自在,但两人面对面地说话,若不看对方,又太过失礼。两厢矛盾之下,这样简单的交谈竟也让他如坐针毡。
长安左右一顾,见无人经过,对钟羡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钟羡有些犹豫,长安却没那个耐性,直接扒着他的肩就要凑到他耳边去说话。
这姿势太像是要去亲他一般,钟羡一直绷着的敏感神经立刻就被触动,几乎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长安。
长安被他推得向后趔趄几步差点跌倒,站稳身子后,难掩惊诧地看着钟羡。除了在宫外初见那次,后来进了宫之后,就算是一开始他对她还怀有厌弃之意的时候,他也不曾对她做出过这等粗鲁之举。
钟羡侧着脸,胸口有些失常地起伏着。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那一瞬间他真的前所未有地恐慌。他害怕,怕她真的会戏弄他一般亲上来,更怕万一她亲上来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排斥。没错,他那一推根本不是排斥她的靠近,而是害怕面对她靠近之后自己的反应。
长安整理一下思绪,不再走近他,只站在原地问:“文和,是我做了什么事,无意中得罪了你吗?”
钟羡抬起脸来看着长安,从她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像是原来的自己了。至少,在她面前他再做不到如以前一般从容自若谈笑风生。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在心中艰难地告诫自己:我钟羡不是个遇事只会逃避的人,在这件事上,也不该例外!
长安目光扫过他的拳头,心中一跳:什么情况?还握起了拳头。钟羡这厮该不会吃错药要打她吧?没道理啊,上次去探伤时还好好的,这阵子都没见面,还能莫名其妙就结了仇不成?不行了,一想到他的暴力倾向,她的脚踝好痛……
一念未完,忽见钟羡绷着一张俊脸大步向她走来,一言不发狂狷霸道地一把攥住她的腕子,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道旁更僻静处走去。
长安:“……”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的钟羡能出什么幺蛾子,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如是想着,她也不吭声,任由他拽着她七弯八绕地走。
钟羡看起来也没什么确定的目的地,不过哪儿树多哪儿人少就往哪儿走罢了。
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两人来到一条隐没在树林后的狭窄昏暗的巷道中。这巷道墙头长着草,铺地的青砖上满是苔藓,显见是荒废了许久的,也不知通往何处。
长安在观察环境,钟羡却显然没兴趣去探究这巷道到底通往何处,他将长安推抵在巷道转角处的墙面上。
啧!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