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低下头想要隐于众人之后,只是男人没让他做缩头的乌龟,走过来便站在了他的身边。
来的人正是宋城南,今早刚刚为邻居清过门前积雪的社区主任。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目光从刚刚说话的混混滑过落到王大力身上:“今天是我约的局子,这是我”他将手放在秦见的后颈上轻轻掐了一下,“这是我今天请来替我‘舔刀口’的人。”
秦见猛地抬头,眼中皆是疑惑和震惊。男人笑了一下,看着他问道:“怎么,你见爷能替别人‘舔刀口’不能替我?定金你可都收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宋城南手上微微有力,将男孩儿推到了自己身前:“听说你挺有两下子的,自称有多少力气用多少力气不藏私?在道儿上评价颇高?那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
“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也别让我失望啊,见爷。”
宋城南的话轻飘飘的,砸在秦见心上却重若万钧。他想起那晚飘着油香的蛋炒饭,想起如今戴在晓晓手上的手套,以及今天早上沾着残雪的扫帚。
他想起这么多,却不敢想男人那晚离开时留下的话。他像被人扇了一个嘴巴似的,有些恼火又不敢发作。
“你哪位啊?这又是什么意思?”坐在长椅上的混混看向站在远处的楚阎王,扬声问道,“楚阎王,你攒这局是什么意思啊,不是说要给我三弟脑袋上这伤一个说法吗?”
楚阎王从兜里抓了一把瓜子出来,边磕边说:“交代,这不就是交代来了吗?那小崽子都给你们带来了,你们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只要你们能打得过。”
话音刚落王大力就跳了出来:“楚阎王你是不把我们北街七雄放在眼里?还是真当这小崽子是哪吒三太子?打不过?放屁!若不是那天我拼了全力为你卖命,怎么能一不小心着了这小崽子的黑手?”
面对怒目相向的七个人,楚阎王吐了一口瓜子皮,笑道:“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今天就是看热闹的,不过你们要是缺说和人,我倒是也可以赶鸭子上架。”随后又小声嗤道,“为我卖命就是狠揍一个五年级的小胖子?”
“不用说和人!”一直坐着的混混站了起来,看着宋城南轻蔑的说道,“我也不管你是哪个,今天这小崽子我教训定了!你要是护着他,就别怪我们拳头不长眼了!”
宋城南依旧笑得温和,他再次将秦见推到几人面前:“今天是我约的架不假,但我不会动手,这是我请的见爷,‘舔刀口’的一把好手,今天我就全仰仗他了,哦,对了,咱们这的规矩是伤了残了与雇主无关是吧?”
他看向秦见,眼里的笑慢慢收了起来:“见爷,要不我们也签个生死状按个手印?”
秦见狠狠地咬着牙,双拳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他知道宋城南生气了,也失望了,此般这是教训他呢。
可是凭什么!就凭他那日轻飘飘的几句话?还是平日里一点小恩惠?就想站在道德高处品评对错?就可以置身事外深表失望痛惜?就想以长辈的身份惩戒自己?
宋城南你牛逼大发了吧!
可当男人投来全无温度的目光时,秦见心中澎湃的怒意又一下子被慌乱代替,一个极弱极小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响起。
要不认个错、服个软,这样男人会不会消气?
这个念头让秦见心头一颤,原来面对秦铁峰几近疯狂的打骂时,他也从没想过服软认错,为何现在竟起了这样软弱的念头?!
转瞬,男孩儿脸上恢复冷硬,他慢慢抬起头对上面前的几个壮汉,用公鸭嗓子挑衅:“要动手就快点,佬子不陪你们在这挨冻。”
这是一个荒弃的公园,十年前秦见记得自己还牵着女人的手来这里玩过。那时微风徐徐、草木葳蕤,随风而动的连衣裙贴在他的脸上,柔软的如同天上的云朵。那时他混在笑闹的孩子中,觉得日头好长,公园好大,未来应该也很美。
如今,这十分钟便能逛一圈的公园早已草木凋敝、残雪成堆,秦见在又挨了一脚后,一个趔趄趴在了长椅旁边肮脏的雪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