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韩临风,其实并没有出府。听管事的说,苏小姐是从世子府后门偷偷出去时,忍不住挑了挑眉。
是他想得不周了,好人家的姑娘,大约都不会想跟他这样的纨绔沾边……
韩临风并没有动怒,只是自嘲笑了一下,然后绕开那些书页都没有翻动的新书,推动了书架的一角,露出里面的暗格,取出了他最近常看的《三略》。
翻开书页,阵阵淡香扑来,浸染指尖,书页里面有翻阅者密密麻麻的诠释笔注,蝇头小字也能看出笔力苍劲。
只是目光盯在书页上时,韩临风忍不住走神,又想起了那苏姑娘松散乌发,素白着脸儿,闭眼横陈在床榻时的光景。
她闭眼的时候,倒是看不出那般的胆大,只是羸弱而惹人怜惜……
窗外楼台雨雾如烟,如同拍打散落的思绪,随着清风散得很远很远……
因为撞车碰了头,苏落云便没去铺上,在家静养两日。可是守味斋的淡犁香膏不够卖,铺上一直派人来催大姑娘去。
香草告知了他们大姑娘病了,亲自来催人的掌柜却苦笑咧嘴:“若是寻常时候,我自然也心疼大姑娘。但是自从姑娘去了一趟驸马府,来定香的人多了不少,不是国公府的夫人,就是侯府的长媳妇,还全都要得急……这这……我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掌柜的和香草在院里说话,落云听得清楚,但头还是沉,实在起不得,掌柜催得紧,香草想了想,自告奋勇,替大姑娘去铺上配料。
反正隐秘的关键就在配料和初制的手法上,其他的交给铺上的伙计做行了。只是香草默背了一遍,复述时,还是有遗漏。
香草知道这些手法,若非熟手练个几遍也不好记住,干脆将制法写在纸上,揣在怀里,记不住的时候就可以看看了。
临走的时候,田妈妈还不放心地嘱咐香草将那纸方子看住了,莫要被不相干的人看去。
香草脆生生点头应下,便跟着掌柜的回铺上去了。
有了香草盯着,落云终于能安心静养,等待头痛的劲头过去。接着香草连去了两日,每日都会将她制的一些成品拿回,供大姑娘检验。幸好香草做事仔细,一丝不苟地照做,成品并未走样。
只是这日回来时,香草似乎困乏了,一脸的疲累,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田妈妈忍不住嘟囔,配香又不是耕田,怎么累成这样?
落云很爱重自己贴身的丫鬟,觉得香草可能累病了,连忙请了郎中来。
那郎中也是曾走南闯北的老江湖,见多识广,看了香草的病症,又仔细嗅闻了她呼出的气息,皱眉道:“这丫头是不是吃坏了东西,看着……像是中毒了!”
落云吓了一跳,不过那郎中给香草灌了解毒吹吐的汤药后,香草似乎好了很多。问她乱吃了什么,她却说今日嘴馋,去铺子前,在街边要了一碗豆花和烤红薯吃,后来到了铺上,又喝了一碗浓浓的糖水,其他的暂时想不起来。
郎中说问题不大,但还得将养些,才会恢复。
幸好落云脑子这两日也清明了,不需要香草再往铺里跑了。
说来也奇怪,等苏落云再去铺上时,掌柜的却搓手笑着说,这两日没人定淡梨香膏,不需要姑娘费神。
落云没有说什么,便转身去给归雁买布做衣裳去了。
可之后的几天,守味斋的人也再没找上门来。落云心知这里面肯定有事!
于是她让田妈妈找了与自己相熟的老乡——一个脸儿生的妈妈,给了她银子后,让她去守味斋买香膏,顺便打探底细。
那老妇也甚是机灵,不消半个时辰便会来了。
她对田妈妈说:“我依着老姐姐你的吩咐,去定淡梨香膏,可是那伙计却说,淡梨膏已经不做了,但有款新膏味道与淡梨香膏一样好闻,而且还加入了珍珠碎粉,抹上去护肤养颜,价钱也只贵了一成而已。”
说着,她便掏出个李子般大的瓷瓶,递给了田妈妈。
当落云细细嗅闻这叫润雪香膏的新品时,扑鼻的味道与她的淡梨膏别无二致。这就是换汤不换药啊!
苏落云慢慢放下了瓷瓶,想了想问香草:“你那两日去铺上配药,可有人看了你的药方子?”
香草愣神想了想,突然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我……最后一次去铺上时,不小心睡着了……难道是有人趁着我睡着,偷偷拿了药方子?”
田妈妈在一旁听了,气得差点拧香草的脸:“你这妮子!平日里精神得很,怎么到了那就偷懒睡着了?不对……我记得你那日回来后就病了,难道吃坏了东西,所以睡着了?”
香草哭着说:“我……我也不知,我从来没有白日睡觉的习惯啊,可是那次简直是不省人事!”
落云又细细问了一遍经过,当听到香草是喝了伙计递来的一杯糖水后才睡着时,觉得有些蹊跷。
就像香草自己所说,她从来没有白日嗜睡的瘾头,为何去环境不熟悉的守味斋却能闷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