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他学这些旁门左道。若是还在人世间,倒是可以一同为主公明野效力。
而如今萧樘溺水死了,陈玉门又被高深莫测的容见吓得不轻,日后只有好好读书,为长公主做事,保全性命这一个念头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时至深夜,上京城门却忽然大开,一条长长的车队等待入京。
那车队与大胤的颇为不同,驾着的马极为高大健壮,且每一匹都是如此,没有稍次一些的,只有更好。
这是北疆来朝贺的车队,守卫看到车上的标志,懒得理会不说,甚至呸了几口唾沫。
大胤与北疆仇深似海,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未曾消解的仇恨。
总有一天将有一战。
前朝积重难返,也有与北疆羴然人年年征战的缘故。容士淮起义之时,北疆内部几个部落也矛盾频发,四分五裂。所以登基之初,容士淮来不及整顿朝中世族,暂且敷衍,就是为了专心对外,在北疆边屯田备兵,准备趁着北疆部落动乱,一举拿下,将他们赶回几十年前的草原去。
但容士淮死得太早了,早的还未布置完,更谈不上用兵。而对于费金亦而言,自登基过后,根本没空理会北边的事,甚至开口与羴然人讲和。他认为有崇巍关这样的天堑,易守难攻,北疆羴然人纵有铁骑,也无法轻易大规模入关,至于飞骑骚扰,掠夺百姓,只是一些小事。
攘外必先安内,费金亦对于千里之外的事没有兴趣,他要的是身下宝座。
接到北疆科徵阐部将要入京朝奉的消息时,大胤上下难以相信,因为虽是表面讲和,但实际北疆狼子野心,一直未加遮掩,只是暂时没有大规模用兵。
但既然来了,也无法视而不见,拒不接待,这样有失体面。
今夜太晚,无法入宫,官员将北疆的车队安排在会同馆歇息,休整过后,再谈入宫事宜。
来访的车队由科徵阐部的十四王子达木雅领头,他是这次拜见大胤的使臣。
达木雅走下车,抬眼看了一圈周围,他是第一次来到大胤,从前他只从师父口中,以及书籍中听闻过这些。
草原上的风光很好,可他从未见过这么精巧的亭台楼阁,连屋檐一角都这么精雕细琢,这是他梦里的大胤。
达木雅的胸口都热了几分,与一般羴然人不同,他的情绪非常内敛,开口时是很标准的大胤官话:“师父,您从前的旧宅在哪里?我看能不能托人买下来,总不好叫旁人占着。”
车中走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和羴然人不同,没有直至老去也依旧健壮的身体,他显得有些矮小,背是微微弓着的。
他开口道:“兰亭,不急。”
兰亭是他给达木雅取的字,他是达木雅的先生孔九州。
达木雅是可汗第十四个儿子,在大胤幼子总是能多得些怜爱偏宠,而在草原上却截然相反。达木雅的年纪太小了,他能拿得起刀的年纪,比他年长得多的兄长们早已陪着父亲征服各部,建功立业了。达木雅错失那样的机会,也得以存活下来。在他上头的哥哥死了五个,有一个断了腿,不能再行走,还有一个瞎了只眼,幸运的是还能上战场。
达木雅没有那样建功立业的机会,北疆上的部落重新统一,他们尊他的父亲为可汗,他的兄长们手握重兵,每个人都战功彪炳。
达木雅的母亲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出自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作为礼物被送到科徵阐部,当初来的人有八个,只有她活下来顺利生下孩子,留在可汗的帐中,别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赏赐给了下属。
她能看得清形势,知道一旦整顿各部,下一个目标就是关内中原。
达木雅七岁时拥有了来自大胤的师父孔九州,他像对待父亲一般尊崇这个人。
孔九州是前朝遗臣,他誓死不为新朝效力,宁愿投靠外族。
孔九州教达木雅读书识字,教会他道理,教他朝政上的缺漏之处,教他如何利用这些达成目标,也教他中原人的一切弱点。孔九州如此仇视这片土地,他希望这里被外族毁掉。
达木雅扶着他下车,恭敬道:“都听师父的。”
回到房间后,一旁的带刀侍卫阿塔为达木雅整理床铺,也探查周围是否有陷阱,达木雅则在灯下写信。
他写的一手好字,是非常标准的馆阁体,得花大功夫才能练的出来。
阿塔也会大胤话,只是说的没那么标准,他问达木雅要做什么。
达木雅没回答,只是将信封口,随意道:“阿塔,你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上京给大胤皇帝朝奉的啊?”
阿塔不明白他的意思。
达木雅嘲弄道:“王朝命运,竟系于一个公主身上。”
“真想看看她是个什么模样。”
对于外族朝贺一事,容见最初的印象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
这次是外族奉上的,与平常地方送来的不同,更显得稀罕新奇,所以太监副总管花喜端着东西,亲自送到长乐殿。